谢岑关盯般遮丽去了,留裴真在这儿照料百里决明。
百里决明眺望远天孤单的浮云,说:“没怎么,心情不好。”
裴真眯起眼睛,问他:“方才想起什么了么?”
百里决明下意识否认:“没有,就是心情不好。”
裴真捏他脸蛋子,“撒谎的前辈不乖,小心我罚你。”
“嘁,你怎么罚我?”百里决明别过脸,“看到了点儿恶童的记忆罢了。”
从进入般遮丽的记忆开始,他就总有一种要大难临头的感觉。他不愿细想,记忆深处仿佛有一个恐怖的深渊,里面有许多东西拼命想要往外跳。他看到了生前的自己,还看见了活着的阿兰那,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望着那个玄色衣裳的冷漠青年,总觉得是另外一个人,另一个陌生……但又熟悉的人。
百里决明忽然问:“裴真,你觉得……那个‘百里决明’和我像么?”
“前辈为何突然这么问?”裴真外头看他。
“我总觉得我和他不像,”百里决明盯着自己的手掌,“他医术那么厉害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种十棵草药,七棵会死,剩下三棵是寻微帮我照看的。人体穴位、草木药理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。我和他,真的是同一个人么?”
他越想,心越慌。如果他不是百里决明,那他是谁呢?
他睁大眼睛,满眼惊慌失措,这是裴真头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,记忆里的师尊永远骄傲得意,胸有成竹,他从未如此张皇,像一个迷路的小孩。
裴真看着他,心里头闷闷的。
他摸摸百里决明的脑袋瓜,说:“不要再想了,前辈生前究竟是谁,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裴真拉起他的手,轻轻亲吻他的指尖。阳光洒落他的眉宇,他眼角眉梢自带一种魅人的媚。穿着衣服的时候是个谦谦君子,脱了就是个妖精。突然来这一下,百里决明手一抖,连心尖儿都在发麻。裴真靠近他,用鼻尖碰他的鼻尖,旖旎的气息升腾,百里决明心里头无名的痛楚渐渐远去。
裴真和声细语道:“前辈生前是抱尘山的长老,还是一缕无名孤魂,是男是女,都无所谓。前辈也无须追究往事,等谛听完天音,找到治病的方子和转换纯阴命格的办法,我们就离开此地。到那时,前辈只需想如何同我过日子……”